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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一十九章千星垂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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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一十九章 千星垂地

“蕭大哥不只是去見界禦皇帝,還是去決定千萬人的性命安危,包括你我在內。”杜昊遠眺人皇殿:“他一人承擔的壓力,是你我二人成千上萬倍。”

“蜃界的事情在蕭大哥嘴裏只是簡單的兩界相接,那是他所處的位置太高,遠在星辰之上的所見,落到地上就是天傾地陷,頃刻之間就能讓數萬人死於非命的大災難。”杜昊低頭道:“我不想墜星箭的事情再次發生在任何地方,如果不能避免,我會和你一樣,和蕭大哥一樣,擋在所有人之前。”

“但是我的力量太小了,浪哥,別看我如今的身軀被墜星箭鍛煉過,一般武者都沒有我的力氣大,但是面對這種級別的災難,還是無力改變局勢,我要借助別人的勢,皇院是最好的捷徑。”

“二十年之內,我會掌握可以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勢力,到那個時候,我才敢打包票說能為你們分擔一些責任。”

杜昊一口氣把話說完,他從小為了挖出墜星箭,長久的待在礦洞之內,平時的玩樂就是揮舞鑿子,他的目標只有一個,哪怕多鑿下一片土石,對他而言都是莫大的喜悅,這種抽絲剝繭般緩慢進程,不要說小孩子,就是意志堅定的大人也不多人能夠忍受的。

杜家四代人,傳承的不僅是鑄造師的鍛造技術,還有景州人經過時間千錘百煉的堅定意志。

杜昊又在此之上,見識到了景州之外的寬廣,天屏山上的武者意氣,還有蕭若佩引領他看見的群星照耀。

所有的條件在一起,終於鑄造出一把景州最鋒利的刀。

江無浪這三天裏一直在刷新自己對杜昊的認知,到如今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看透他,就像是一塊硬鐵鍛造的利刃,外面樸實無華,出鞘也不見刀鋒,唯有被他傷及,才能看見這一把刀有多鋒利。

“你聰明些,你說了算。”江無浪看著他誠摯的目光,最後還是相信了他,只提醒道:“別太擔心了,這不只是你一個人的事情。”

杜昊笑道:“浪哥你現在應該勸的人不是我,是蕭大哥啊。”

人皇殿內。

盧平立在大殿中央,陳述蜃界接近的情況已經接近尾聲:“…蜃界之事,已經不容刻不容緩,盧平提議重開兵院,廣納良才,為二十年之後的戰事打下基礎。”

長生閣六層對於尋常人來說可能有些難度,但是朝中大臣十個人之中最少有一兩個有登樓資格的,這些人又各自都有自己的圈子,互相之間交流,三天裏也夠讓所有人都清楚這件事情了。

但在聽到盧平的陳述之後,許多人還是表露出一副剛剛知曉的模樣。

這便是張直當年留下的弊端,朝堂結構臃腫導致的派系鬥爭。

“盧先生所言可有真憑實據?”朝中大臣平時議事圍圓而坐,中央是陳詞者站立位置,最上方人皇所在,陳述者面朝人皇,也正對蒼山,發言者也必須站立以示尊重,以及表示對自己的話負責,如果不是站立發言,將被視作無效。

盧平伸手引過站在側面的蕭若佩:“有親眼見證的韶風令蕭若佩作證。”他溫和笑道:“若佩,你來,不用緊張,將你所知道的事實說出來就好。”

人皇殿不像外面房屋四四方方,而是一個圓形穹頂倒扣而下,依照天屏所建,頂上三十六扇明琉瓦把外面光線照進屋內,仿若星辰。

因為構造特殊,站在正中位置說話聲會在殿內形成回傳,即使尋常說話語調,放在人皇殿也清晰傳遍各個角落,回傳入耳之後,與在每一個人身邊說話無異。

他擡頭看了一眼正上方的界禦皇帝,那個位置上正有兩輪明鏡相伴,宛如直視人心的一對明目,讓人不敢說出違心之語。

“盧先生所言已經十分詳盡,無須若佩贅述,諸位已經心中有底,我所要強調的一點僅是此事緊急,不容怠慢,請界禦及諸位大臣慎重考慮。”

“蕭韶風,你隨口一句說得十分輕巧,可有考慮過這背後代表著的意思?”

“千萬人性命倒懸,百萬戶流離失所,一州之地不寧,逍遙一界難安。”蕭若佩說著閉上了眼睛,他已經能夠預見到那樣的場面:“星辰垂地,天地動蕩,若不及時作出應對,便是關乎逍遙界存亡大難。”

“若不希望動用兵院,也不想承擔輕視萬民性命的罪名,若佩可以驅動天星,撞毀蜃界,兩敗俱傷,逍遙界同樣將為天星所亂,七零八落,界不成界,只怕到時候諸位也不能安然高坐。”

“人皇殿上,豈能容你出此狂言!”聽到蕭若佩話裏威脅的意思,周圍群臣激憤,剛才提出問題的那人指著他大聲怒罵。

蕭若佩目光一冷,通脈勁直接壓下人皇殿內脈紋波動,頓時鴉雀無聲,眾臣有口難言。

言而無聲,那人只能怒目瞪向蕭若佩,還有更多第一次見識到蕭若佩能力的大臣感到十分新鮮,看向他的眼睛多了幾分好奇。

就連界禦皇帝同樣的表現出了興趣,他正色道:“蕭韶風且放松,諸位大臣只是擔憂逍遙界安危,並無惡意,請繼續。”

蕭若佩當然不會連界禦皇帝身周的脈也限制,聽到這話之後,他放開通脈,繼續說道:“屆時若佩會以天星為緩沖化解蜃界撞擊,只是一界之力,若佩不確定天星可以完全承受,迫不得已會選擇一兩處作為宣洩沖撞的出口,屆時則需要兵院助力,帶領逍遙界義士,堵住出口,阻擋蜃界之民的侵襲。”

“你能做到趨勢星辰?”一位站在靠近界禦皇帝位置上的老者發出了疑問。

“若佩得感天地之道,偶然有了驅動星辰的力量,月前天星異變,已經測試過我的能力,如果老先生不相信,可以去找鐘問龜詢問,他曾親眼見證。”

“原來如此,星辰異變之事竟也是蕭韶風解決,還不曾謝過蕭韶風為逍遙界冒此奇險。”老人朝蕭若佩躬身示意。

蕭若佩連忙虛擡起老人:“不敢居功,若佩生於此界,便該維護此地。”

“敢問蕭韶風,打算將何地作為蜃界出口?”老人起身也沒有繼續含糊下去,而是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。

“此事還請界禦決斷,有諸位的意見,想必能找出合適的地方,把逍遙界的損失控制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。”這句話就很明白了,這裏的人一個都別想洗幹凈自己,全部都被這件事拖進水裏。

當時就有人站起來罵道:“蕭韶風此言是何意?我逍遙界就算死一人,碎一瓦,都是不可承受的!何況是萬人性命!”

“鑒於此,盧先生已經想出了一個計劃,其名為千星連城。”早就料到有人反對,蕭若佩退後兩步,讓出位置給盧平。

“我的意見是將戰場變成豎直,垂落之星辰為墻,阻擋蜃界於通道之內,盡量不讓戰事蔓延到地面上。”盧平開始陳述自己計劃,蕭若佩則按照他的講述,在身周布下星圖,引導星圖旋轉,描繪出化解蜃界沖擊的場景。

之後星辰緩緩下落,形成漏鬥狀,主動牽引著蜃界的降落,以此來宣洩蜃界沖撞力道。

在那漏鬥狀的星群上,就是盧平計劃的主體,千星連城。

那是兵院將來駐守的城墻,一層層的過濾,將蝕影一族阻攔在通道之中,經過星辰漏鬥通道之後,留下的入口只有一座山峰大小,即使蝕影能夠進入逍遙界,憑著這個小小的侵入點,已經在逍遙界翻不起多大風浪了。

“豎直戰場,千星連城。”雖然對蕭若佩構建的星圖很有興趣,但界禦皇帝還是收斂著自己的好奇心,除了已經有過準備的盧平和蕭若佩之外,他最先反應過來,擡頭詢問群臣道:“諸位可有更好的意見?”

“我依然對此事真假抱有懷疑,請恕我不能參與此事討論,蕭若佩此人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韶風令,眼睛所見也就是野山孤水,誰都不能保證他的話絕對可信,大概是哪裏學來幾手小把戲,蒙蔽了文首,又來人皇殿糊弄大家…”

“有興趣去星辰之上親眼見證嗎?”蕭若佩想不到有人為了脫身事外,居然指責他在說謊,當時就開口打斷了那人的話語。

看著蕭若佩堅決的目光,那人有些慌神,卻還是嘴硬道:“你既然有星圖障眼法,構造幻境欺騙我等也是相當容易,與其擔憂二十年之後的蜃界,我反倒覺得法修已經滲透到如今逍遙界裏,蕭若佩便是法修前鋒,此事更值得我們慎重對待。”

蕭若佩記得天上身化群星的法修,他們安然閉眼沈眠於星辰之中,死後依然為了守護逍遙界而不得安寧,到了這人嘴裏,居然還在懷疑法修有其他野心?

三千年前星辰穩固,法修功成身退,為了隱匿他們對逍遙界的影響,改換紀年,抹去自己的痕跡,將位置讓出來給逍遙界所有人,自身屈居於逍遙島內,墓書上依然記載著解決危難的方法,到了如今居然被人懷疑?

“相信木靈年發生的一切事情,大家都有所耳聞。”盧平的發話阻止了蕭若佩出手,他娓娓而談,將墜星箭到天星異變之間的事一一道出。最後總結道:“諸位都是明白人,看得出這一系列事情針對的並非是我們,而是逍遙界天地,有些東西想要擾亂逍遙界運行的道,為了維持安穩,法修的出現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情,如果沒有他們的插手,請問諸位,能讓絕育一月的逍遙界重新誕生出新生嬰兒嗎?能保證墜星箭下無人死亡嗎?能讓天上星辰轉化,地上四季回歸正常嗎?若不是有他們出力,我們不用等蜃界降臨,這二十年都不一定捱過去!”

“引起這一切的根源,還不是要算在法修身上?盧先生覺得我等碌碌凡人,會惹來有如此實力的人物針對?”

“高坐人皇殿內,你還有自認為是碌碌凡人的想法?想必遠居人皇城外的萬民,還在凡人之下,也入不得你大眼之中了?人與人之間分得這般層次清楚,難道你身上的肉還能多賣幾個銅錢?”盧平毫不客氣地堵上去,什麽叫做文首?就是他在文道的修為無人能敵!在他面前玩弄文字游戲,就是自取其辱。

“你曲解了我的意思…”漠視萬民,他哪裏戴得起這種帽子?

“法修同樣是人類,你早就曲解了人類的意思,說閑話就留到外面說去,盧平必然奉陪到底!”盧平不再理會他,轉頭面向界禦道:“請皇帝早下決斷。”

“張直曾有言及兵院之害,開兵院並非易事。”界禦皇帝轉眼將問題丟出來:“蜃界之危遠在二十年之後,不急於一日,太學院招生亦要到秋季,我們還有商量的餘地。”

“早一日便可能在二十年後多救一人,太學院的規矩也不是定死了的,招生之事,同樣需要時間準備,盧平再請。”盧平拱手拜向四方朝臣。

“我同意盧先生的提議。”剛才向蕭若佩鞠躬的老人第一個表態,他站起來道:“我願意支持兵院重啟,如果兵院看得上,我那不成器的孫兒可以進入兵院學習。”

還有人提出不同意見:“我覺得有失妥當,蕭韶風人微言輕,即便有莫大手段,也難免勢單力孤,我提議先給蕭韶風一個正當的名義,他是親眼見證蜃界的人,也是有能力左右一切的人,我想與其留給未知前途的兵院,不如請蕭韶風入職星院,將掌控星辰的手段另開一門,傳知天下,我逍遙界能在此事之中安然無恙,還有一道發揚光大。”

“另開一門需要的知識積累,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。”又有人反駁道:“這和當年兵院一樣,需要時間演變出合理的科目,星院知識本就繁雜,我怕會延誤時機。”

“我的能力是蒼聖所傳,名為通脈,使用者需要獲得天地承認,無法掌控學習方向。”聽他們註意到通脈勁,蕭若佩連聲提醒,要是這些人寄希望在通脈勁上,認為可以高枕無憂,小看了蜃界就有大麻煩了。

“蒼聖所傳?”人群聽到他的話,剛才還議論紛紛的人皇殿終於靜止了下來。

蕭若佩點頭承認:“我在此前,算不得超乎常人,青松鎮當了兩年韶風令之後,偶然通過八州拳掌式掌握了青州氣韻,之後途經明州,從明裔身上學會通脈截脈,自此才有掌握星辰的能力。”

“八州拳掌式?”作為逍遙界基礎武技,這一套拳法的名字大多數人都十分了解,許多人即使沒有進入武道,也有相關的練習過,並且長久將之當做鍛煉身體的方法。

“我記得蕭韶風還是今年新晉的玉名俠,傳聞曾在青玄山上劍禦天光。”有人提起了這件事:“莫非蕭韶風還有禦使天光的本領?”

蕭若佩指著星圖上的星辰光點:“這便是天光。”

話已至此,眾人也明白過來,蕭若佩的手段不是常人能夠掌握的,在場諸位學過八州拳掌式的十個裏面有九個,到如今依然當做鍛煉身體的方法時常練習的也有大半,平時舒緩筋骨十分有效,但是能領悟其中奧妙的人有多少?

恐怕外面隨便找個武者都能將他們吊起來打,別說昕言這種堪稱天下第一的絕世高手了。

“那會不會在二十年之後,蒼聖考慮到蜃界的事情,讓更多人掌握蕭韶風的神力?”

“這只是不可確定的情況,不能當做行事的基本方針,再說蕭韶風的能力少人掌握還好,若是太多人能夠掌控星辰,給逍遙界帶來的災難,不會比蜃界降臨還要少,請將這個念頭收起來吧。”

人皇殿裏的氣氛稍微活躍起來,看到沒有脫袍子的必要,蕭若佩也松了一口氣。

“既然非開兵院不可,那總該有個章程,盧先生,這件事能麻煩你嗎?”界禦皇帝有了決斷,他開始吩咐命令。

盧平聞言趕緊回應道:“盧平願意。”

“書大人,你管教習方面之事,這件事你跟進一下。”皇帝又轉頭看向另外一邊,那邊被點到名字的人也趕緊站起來:“相應事項,我會優先處理。”

界禦點點頭:“之後便是商量蜃界落地之處,以及需要什麽人去那千星連城之上,做人類之墻。”他將目光放在蕭若佩以及盧平身上:“既然二位是提出這個計劃的人,那便由二位拿定主意如何?”

終於到了正題,這是最難處理的事,不管是誰提出意見和做出最後決定,註定會雙手染血。

蜃界落地之處,可以事先遷徙民眾,但是留在逍遙界上的傷口,卻在蜃界之危解決前無法愈合,他們必須要選擇在逍遙界何處捅開傷口。

被選去去千星連城的人,註定了生死難測,做出這個決定,便要為千星連城之上所有性命負責。

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。

“落地處…”盧平剛要開口,蕭若佩已經上前一步,慷慨說道:“霆州!”

擲地有聲,餘音在人皇殿內環繞不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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